“陛下,卑职自幼与阿梨相识,交情甚笃,如今她一族落魄,卑职自认做不到无动于衷。”

    听着这话,我眼眶竟有些酸涩起来,我一直都知道李恪是一个正直重情义的好男儿,但他能当着季桓的面说出这番话,却是我始料未及的。

    “况且,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阿梨曾与卑职有过婚约,如若……”

    “婚约?”我一时愣住了,我与李恪有过婚约么,为何我竟全然不知?

    却在这时,季桓的轻笑声震动在耳边,打断了我的错愕:

    “李恪,你是不是忘了,自己是个什么身份?”

    他语气很是轻淡,乍听之下并无不妥,但我知道,往往这种时候,他才最是生气,惩罚起人来也毫不手软。

    “卑职不敢。”李恪微微敛眉,拱手没再犟下去。

    “李家世代忠良,贵为燕都名门,你却千方百计与一个罪臣之女扯上关系,如何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?何况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带些轻嗤:“这个女人现如今不过是个枯瘦如柴貌丑无颜的奴婢而已,你又何苦念念不忘。”

    我的头越垂越低,险些低到尘埃里。他这话我听过不下数次,唯独这一次,让我觉得…难堪极了,难堪到恨不得现下就从这屋檐上跳下去一了百了。

    “陛下此言差矣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!”我截住李恪说了一半的话,扯了扯季桓墨裘边缘:

    “时候不早了,回宫吧。”

    马蹄飞扬,径直冲入宫门,此间一路无言。

    及至秦霄殿,我仍旧低垂着头,如同呆子般默默无语。

    我第一次认认真真思念起以前的上官梨,活泼开朗,骄傲明媚,无论谁见了都要称赞上一两句,上门问亲的人不胜枚举。

    那时我同季桓说的都是真的,虽夸张了些,但当真有许多名门公子喜欢我,可我却只喜欢他一个。

    那时我也从未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,即便李恪口头上那般嫌弃我,即便他是京都贵女们口中最英俊的情郎,但我知道,若有朝一日我果真嫁给了他,他必然也将我当宝贝似的供着。

    所以我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呢?竟连被爱都觉得是一种施舍,不敢面对,亦不敢相信,唯恐哪一日他便要将这虚幻般的爱意尽数收回,因为我已是如此地鄙陋不堪,又哪里配得上他所给予的一世深情?

    季桓说得当真对极了。

    “过来替朕更衣。”他站在龙榻边冷声吩咐。

    我应声走过去,如同往常一般替他褪下裘袍,宽解玉带,动作流畅有序,并无丝毫不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