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来汪老四这回是靠谱的,敷了两副膏药、又吃了三天的汤药,赵玉芬就能下地了,只是需要静养,一个月内不能干活。林峰有些担心了,要是自己上学走了,留下弟弟和身体不好的母亲怎么办?凤舞基本上是住校,即便是有时间回村也不能常来,她爸的鼻子比狗还灵。得找个人帮忙照看一下才行,凤舞不行,想来也只有让二楞子来帮忙啦。

    二楞子姓张,大名叫个张科学,和林峰从小一起长大。小时候他就问过二楞子,“你爸肯定是没有科学,太想让你懂科学啦,所以,就给你起个名叫科学,想让你以后有科学,是不是?”可不想这二楞子不爱学习,初二没上完就辍学了,看来,名字是白起了,现在就在家里跟他爸种地。林峰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,都会去叫二楞子帮忙。

    这二楞子就是个热心人,只要人家有事,招呼一声,准是有求必应,也是林峰最玩得来的伙伴,林峰最佩服的就是他那股劲,你怎么开他的玩笑就是不恼,脸皮最厚。

    清晨,天还没亮,林峰做好了饭,揣了几个馒头,就扛着锄头、扁担和水桶出了门,今天还是要浇地,再除上一遍草。

    月亮此时还没入在云雾里,天空一片黛青色,只有远远近近墨绿色的云朵压在头顶上,日头还在远处山脊后爬升着,山脊的轮廓已经被晨曦勾勒出来,像是一条银色的裂缝浮现在天空中。

    不多时,天空便开始变得灰蓝和光亮起来,在这条裂缝上的某一处,便突然闪出了一个明亮的光点,这光点迅速扩大,投射出道道光柱喷向路边的树冠、远处的房顶,早起的蜜蜂、蝴蝶围绕着光柱飞舞着,一会儿飞进去,一会儿又飞出来,在它们翅膀的边缘处时不时还会闪耀着淡金色的光晕。

    而那职守了一晚的月亮从云中探出头来,但仍然挂在西方,不肯离去,只是不再是明亮的,有些暗淡而柔和起来,像是一幅圆盘状的画卷,依稀还能看见画中似乎横亘着灰色的山脉和蓝色的湖泊。

    此时,林峰已经担了十来趟水了,他要赶在太阳升起前把这五亩多河滩地浇完,这里远离村里的好田,机井水引不过来,只能担水浇地,好在这是河滩,距离小河不远。

    林峰脱掉了背心,露出乡村青年结实的臂膀,古铜色的皮肤上闪着密密的汗珠,虽然不能说有健美运动员那样的身材,但每一块肌肉却都是鼓胀着,充满着力量。

    当林峰把地都浇了一遍时,大阳已经到了山顶,天气开始热起来。远处的大桥上,小贩叫卖的声音依稀传入耳中,他还记得,小时候赶上周日和寒暑假,就会和爸爸一起拉上装满苞米、大葱、豆角和西红柿的大车,到大桥边摆上一天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他从不会觉得累,总觉得很有趣。当车上的东西卖得差不多了,爸爸总会给他一把葵花籽或是一小块山楂糕,现在想起还能感觉到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滋味。

    “林峰,想什么呢?”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,林峰吓了一跳,猛得一抬头,不是别人,正是二楞子。“别一惊一乍的,多大了还没正形,什么时候来的?”“我早就来了,看见你在这发楞,想谁呢?”二楞子一屁股坐在田埂上。

    “哎,我妈摔了腰,我正愁着呢!”林峰抹了把汗水,“我听王婶说了,不是能下地了吗?你别担心了!”二楞子掏出半包纸烟抽出一根,又从兜里拿出个打火机,自顾自地点上。

    “我要是走了,留下她们娘俩,病得病,小得小,怕是很难呀!”林峰叹气道,“没事,有我呢!有啥重活、累活,直管招呼我!”二楞子拍着林峰的肩笑着说。林峰听道二楞子这么说就高兴了,揽过二楞子肩膀,“好兄弟,我娘、兄弟就托你照看啦!”。

    “没说得,咱哥俩谁跟谁!林峰,看我这烟没,想抽不?”二楞子举起香烟,满脸坏笑道,“哎,是纸烟啊,你哪有钱买烟?你那祖传的烟袋锅呢?”林峰惊呀道,在他们这个村里,有钱抽纸烟的,也就是村长和会计家,其他人都只能抽二分钱的旱烟。

    林峰小时候也跟他们瞎混着抽过几口烟,只觉得嘴里又苦又麻,头脑浑沉沉的,一整天都感觉不好,他不明白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学抽烟,这有什么好?反正自那以后,林峰说什么也不学着抽了。

    可这二楞子却觉得烟很香,上瘾得很,被他爸打过好几回都没让他戒了,后来他爸也没办法了,见他抽烟也改打为骂了,二楞子也不敢触他爸的霉头,想抽了就躲他爸远远的。

    二楞子得意地笑着,吐出个烟圈,“你考试那段时间,我舅给我相了个对象,是邻村的方小霞,模样挺俊,我相中了,她也看上了我,这不,昨天给我买的烟。”“行啊,你小子,找上对象了,赶紧领过来看看!”林峰确实替他高兴,二楞子人很好也实在,干活是把好手,谁找了他可享福了。

    “改天、改天,让她给咱们烙饼吃!说起来,她也不是外人,她堂哥和你是同学。”二楞子扭头看着林峰,林峰迷糊了,和我是同学,又姓方,“难道,她堂哥是方文山?”“对呀,是同村的叔伯堂哥,她爸说女孩念那么多书没用,就没让她上高中,现在在村里粮库当会计,算账。”

    “那真是太巧了,改天把方文山叫出来,咱们到外面玩去。这两天事多,我还没来得及问文山估得分呢?”林峰也很兴奋,这世界有时真得很小,也很神奇,很多原本不相干的人有时都会通过各种奇妙的途径不期而遇。

    “我和文山他爸说好了,过段时间去他们村粮库扛货,文山也去,你没事也去呗,正好和你的小对象好好相处!”林峰启发着二楞子,果然,二楞子眼前一亮,“好,我也去、我也去!”

    深陷爱情泥潭的男女,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执着,当爱情来得时候,他们会克服自身原本存在的很多缺点,平时懦弱的人也会爆发出坚强的决心和无畏的勇气。

    看着眼前沉溺在甜蜜爱情中的二楞子,林峰却想起了凤舞,同样是彼此真爱,但摆在他和凤舞面前的困难却很大,二楞子和小霞所求不多,他们是在现有生活中寻找朴实的希望和可及的未来,也许他们不可能踏出这山村去开拓远方,也许他们的前方可以一眼望到头,但他们却不觉得遗憾,他们同样可以过得很幸福、很知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