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惊秋呼吸一滞,额觉沁出汗来,身子往前,张了口,亟待问出什么,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楼玄之看向她,“要知道你娘亲的身份是一大弊端,江湖上不是人人都能摒弃偏见,她的身份一暴露,围攻孟家好似就顺理成章了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……”余惊秋心下十分茫然,她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,或许是她不在父母膝下长大,没有深刻入骨的感情,所以此刻听到这些是非,能够冷静客观的去看待,但她终究渴望亲情,心里是偏向自己的家人的。理智与感情产生碰撞,陷入矛盾之中。

    尊长们从小教导,善恶有报,理所必然,娘亲会召来这些仇家,是因为以前种了因,所以才有这冤冤相报?所以才会给小人趁机而入?余惊秋觉得好似如此,又觉得不应该是如此,“师父,你觉得那些人去我家报仇,我家遭此劫难,是理所应当么?”

    楼玄之见她迷茫的神色,心有不忍,“师父是局中人,如何能客观评价,我与你父亲相交甚深,阳神既然已经脱离了飞花盟,改过自新,私心里是希望你们一家平安顺遂的,你师娘何尝不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提起已故爱人,楼玄之眉目缱绻,神情又忧郁起来,“出事的时候,正值我闭关,你师娘独自去了你的百日宴,卷入了那场纷杂里,也是因此,也是因此……”

    余惊秋脸色一白。焦岚是在外诞下了楼镜,流落了几年后,才回归宗门来,却原来是与她家恩仇有关么。

    “可是徒儿那时候……自徒儿有记忆起就在宗门里了,镜儿和师娘却是几年后才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山君。”

    楼玄之叫了她一声,她的心便发沉,好似坠了千斤重石往下直拉。

    楼玄之说道:“那天夜里,孟家淹没在大火里,你爹为护着你娘,遭人杀害了,桃源医谷修武,孟家却只重医道,是不懂武的,一力帮护的人除了几个深交的江湖好友,也就只有你娘和你师娘罢了,你娘身体虚弱,又要护着你姊妹俩和一帮仆从,哪里敌得过那刀光剑影,慌乱中,抱着你的仆人和他们走散了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耳际好像响起火焰燃烧木柴的爆裂声,以及刀剑相交时喊打喊杀之声。

    “你那忠仆风声鹤唳,哪里敢漫无目的的找不知去向的主母,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我,知道去处的也只有这虎鸣山,便一路上担惊受怕,日夜兼程,往乾元宗来,到了虎鸣山,将你楼彦师叔错认成了我,将你托付给了他,交代了事因,便咽了气。”

    “我娘,我阿姐,师父……镜儿和师娘回来了,那我娘和阿姐她们……”虽说焦岚已经离世了,但她朦胧间记得见过她这师娘一面,是在楼镜第一次来乾元宗的时候,只后来便不见了,师长们只说是病逝了,那时候她年纪太小,没能有太深的印象。

    “你娘和你师娘他们经历的事,我知道的不多……”

    余惊秋微微垂首,神情黯然,她早先便猜到,父母或许已经双双离世,只是等到楼玄之细细说来的时候,她心里又带了一点点小小的期盼,即便是那结局显而易见,也无法将这期盼湮灭,所以不可避免的失望,不可避免的难过。

    “你姐姐,大抵还在世上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目光微亮,峰回路转,倒叫她颇有些绝处逢生的感触,心里急急地跳起来,“师父,真的么,她,她叫什么?在何处?该有多大了?”

    这问题,她先前就问过。楼玄之依旧避而不答。

    楼玄之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,是一块断玉,那原先是一块圆形玉佩,就着白玉上青碧之色雕刻了一对青鸟,如今这断玉是其中一半,缺口参差,半块玉身用红线绕着,“这原是你爹的玉佩,仇家袭来的时候,你娘亲为防你姊妹二人走散,将玉断成了两块,你二人一人一块断玉,没曾想真有这一劫。美玉万千,但能与这断玉重合的,只你阿姐身上那一块断玉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将玉接在手里,余惊秋小心握着,这怕是她和她阿姐相认的唯一依仗,顿时就觉得这断玉沉甸甸地压手。

    楼玄之将盒子打开,“山君,师父先前让你答允师父三件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