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王终是夏氏王位的继承者,这么多年所吃的苦,一定都是值得的。”

    他虽叫我不要饮酒,但是我还是没有忍住,总觉得聊天喝酒已经成为习惯了一般,在这样的月下,晚风徐徐的日子时辰里,来一杯酒自然是极好的。

    我伸手倒了一杯,夏兖各槡却没有阻拦我,他瞧着我热的有些微红的脸,听了我口中所言的话,目光却更深沉了。

    今日西北的晚间,并不像之前一样冷,甚至还有些闷热,想来近日可能就有大雨了,之前就听楚誉说过,西北旱情严重,但是我来时竟也见了几条河流,虽说水浅且短,但也不至于缺水到土地干涸,而且见如今又要降雨的趋势,看来一切都慢慢变好了。

    我碰了一下夏兖各槡的酒杯,然后仰头喝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在这夏氏,人人都尊称我为小王殿下,但是我却觉得我就像被父亲关押起来一般,什么事情都做不了,可能只有等他升天后,我才能够真正的成为自己。”

    他应该喝的有些多了,期待夏王升天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来,但是酒后吐真言,他的这一番话语,倒真心的让我觉得他活的不易,他跟夏王之间,仅有的只是惨淡的父子之情。

    “小王是夏氏王子,虽说过的也不易,但是最起码从小锦衣玉食,不愁吃穿,可是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,有时候生存都是个大问题,我一路从羌勒而来,所见的城镇,百姓,风景,虽说都各有不同,但是也能算得上富庶壮丽,可唯独这西北,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,我却感觉满是低沉之气,市井之间,百姓之中,皆无欢愉,修筑夏宫之时,众多青壮年便被当做奴隶,非死即伤,待夏氏称王后,又是历经干旱和高昂的赋税,百姓们早已经困苦不堪,相比之下,小王不觉得这西北百姓更不易吗?小王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但其实你亦能做一些有利百姓之事,王国邦盛,才是您最应该期待的不是么?”

    我说多了,说快了,就容易渴了嗓子,拿起整个酒壶就往嘴里倒,喝下去只觉得这身上好像更热了。

    虽说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平民,也没有饱尝过人间疾苦,但是对于这些人间苦痛之事,我亦是能够感同身受,我深知这夏兖各槡不像夏王一般是个无情之徒,所以我才说些这样的话,希望能让他心中有所触动。

    我们共同的目的,不过就是为了让西北还原最初的模样,没有争执,没有贫苦,人们安居乐业,笑容满面,和气热闹。

    可是在夏王的掌控之中,这些只能被称作幻想,他的眼中,只有百姓永远的服从,可若是继续这样下去,西北迟早会陷入死寂,甚至整个后梁,羌勒,都会受到影响,引发战争。

    但现下,在整个夏氏中真正能与夏王相抗衡的,只有他的儿子,夏兖各槡。

    我见他突然起身,眼神紧紧锁着我。

    随即我放下了手中的酒壶,然后也愣愣的瞧着他。

    “阿锦,你果真不同。”

    他每每喊我阿锦时,我都觉得内心焦灼,除了觉得这样的称呼我有些不习惯和陌生之外,还觉得这个名字,好像有他人也这样叫过一般,在我心中回响着,只那一声特别清亮。

    “第一面,你便敢当街拔刀对那粗人,只为了给那对母子要一个道歉。第二面,你便敢拔刀对我,而且毫不恐惧。如今,你便敢在这夏氏之中,夏王的眼皮子底下,真心说出西北百姓之困苦的话,由此可见,你同其他女子的不同。你说得很对,如今的西北,并不安稳,在父亲的掌控之下,百姓只能一味的忍受,但是你说错了一点,在这夏氏之中,如果我们做了我们认为的对百姓有利之事,那就是在逼死自己。”

    我看清了,他眼中闪着无奈。

    他作为西北的小王,若是因为百姓而正面跟夏王作对,那么后果可想而知,他又怎么敢涉险呢?

    他转身,身后没有一个人,就像身上没有盔甲,只能活生生的被别人刺死,而且还没有办法反抗。

    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,替母报仇,可是想了之后,他便劝自己不要再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