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,阳光灼热,烤得地面热气腾腾,将昨夜下的一场中雨泡软的地面,重新晒得硬结。这样的路况,适合赶路,但这样的天气,却不适宜上路。

    就是这样一个不适宜上路的时辰,却有一支长长的车队,走在清河与绛水之间的官道上。

    牛骡挽车、役夫随行、骑步护卫、延绵数里。车队最前、中间、末尾等车辆梢子上,都插着醒目的杏黄旗,有的写着一个大大的“粮”字,有的则写着一个醒目的“袁”字。

    看样子,这是袁绍军的运粮队。

    没错,这支由二百骑兵,八百步卒,二千役夫护送的车队,正是冀州军的粮草运输队。押运官是军司马吕翔,随行的文官,便是冀州别驾从事掾郭图。

    郭图原本随袁绍一行从广川前往界桥,但由于袁绍急赴界桥前线,等不及后勤辎重,便令郭图与吕翔共同押运粮草一道缓缓南下。

    烈日炎炎之下,不要说人了,便是牛骡都是浑身湿漉,不住停下饮水。若非官道靠近清河,水源充足,只怕光是给牲畜供水就够呛。

    士卒役夫一肚子怨气,押粮官吕翔也想躲过午间毒辣的日头之后再上路,但郭图认为此时若休息,会错过宿头,无法在天黑前赶到东武城(今河北武城)。为了粮草的安全,必须在落日前进入东武城。

    吕翔虽是押粮官,但无论职务还是地位都远不及郭图,自然不敢有违,而且他觉得郭图所言颇有道理,只得命手下士卒们咬牙再捱上一阵。

    远处传来一阵蹄声,那是运粮队派出的斥侯回递消息。

    “禀报郭从事、吕司马,前方三里处,有一处废弃的村子,村里无庶民,但有一个过路游侠儿。”

    吕翔年约三十,面庞黑瘦,但筋骨结实,披挂着一身牛皮甲,倒也颇有几分威严。当然,这威严的代价,就是整个身体被烘烤得发烫的牛皮甲,裹得汗流夹背,面色赤红。只是吕翔一向在军中以严整自律,加上又有郭图在一旁,再难受也得忍。

    听到斥侯的报告之后,吕翔目光转向不远处一辆轺车。此时轺车的竹帘正好掀起,露出一张保养甚好,年约四旬,长眉细目,钩鼻长须的面庞来。

    吕翔驱马上前,拱手道:“郭掾。”

    嗯,车里的人正是郭图,这也就可以理解,为何他能够在如此炎热的天气,还能坚持赶路了。

    郭图正想说什么,忽然目光一凝,向那斥侯招招手,淡淡道:“有何未尽之言?”

    那斥侯确实还有下文想禀报,只是吕翔几乎要被热出“翔”了,眼睛都冒火星子,压根没去注意斥侯脸色,听完禀报后就拨马离开,使得斥侯没法继续。

    郭图坐在遮阳车里,不虞头昏眼花,而且他的观察力一向极好,立即注意到这个细节。

    斥侯赶紧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道:“那游侠儿有一匹白马,极为神骏,伍长王六欲夺其骑,献于司马。但那游侠儿生得极为高大,又有劲弓,王六生怕不敌,想请司马加派人手……”

    郭图不等吕翔回答,直接否决:“眼下第一要务是赶路,不可节外生枝,不必理会那游侠儿。”待斥侯惶恐行礼而去之后,笑对吕翔道,“这些劲卒见过什么好马?无非是毛色好看些,筋骨强健些,便说是什么‘神骏’。呵呵,若让他们见到主公那匹大宛驹,岂不是要惊为天马!”

    吕翔唯唯而应,想想也是,这天下间能称得上神骏的好马,怕也只有主公那匹大宛神驹了,嗯,似乎在雒阳时,所见那吕温侯的赤兔也不错。

    大约半个时辰之后,运粮队已经快走过那废弃村子。郭图正仰靠在车壁上,脑子飞快运转,思考着界桥战事,如何趁此大胜,以取得这场决定北方霸主的战役最终胜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