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段时间下来,光是赎金就收取了价值三、四十万钱的财物。以至于白狼长田豫笑言,干脆城守开门比箭,败者交纳赎金若干,一年、不,一季下来,收入可抵白狼城半年赋税了。

    这当然是玩笑,马悍是一城之主,一族之长,汉戈部的顶梁柱,白狼悍骑的精神领袖,哪会随随便便跟不明身份之人比箭。别人输了,不过是一条命,他若输了,刚刚打下的基业,就将烟消云散,谁会穿新鞋踩狗屎?

    马悍之所以同意与林间射手对射,除了对方确有诚意,甚至不惜以身犯险,孤身斗狼以求一决之外,更重要的一点是,他对这个人很感兴趣——来自青州的中原神射手,三国时代,英雄辈出,这位会不会带给他惊喜呢?

    天边云层滚滚,风越吹越大,树梢摇曳,枝叶狂舞,但在某一刻,天地似乎为之一静。就在这诡异的极静之下,蓦闻啵地一声音爆,一黑一白两道肉眼难辩的光影从树梢林间飞出。

    乌光飞速如电,至一百五十步距离时,白光才刚飞出五十步,两道光影精准对撞。

    啪!空中响起一声爆竹般炸响,白光碎裂,化为片片木屑,眨眼间被狂风卷得不知去向。

    乌光只是略微偏了毫厘,霸道之势不减,一闪而没——

    噗!林间一声异响,随后一切又重归于沉寂。

    马悍深深吸了口气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容,他对自己这一箭之威再清楚不过:十二石超强弓,满弦一击,箭矢的初速,几乎堪比手枪子弹,由于箭镞与空气急剧摩擦,甚至产生了音爆。他直觉感到对手很强,虽然是比试,虽然很赞赏对手,但一旦锋矢相对,就绝不能留情,否则说不定躺下的就是他。

    既求一箭之赐,那就要有死的觉悟。

    空中双箭对撞,不是巧合,也不是默契,而是林间射手所为。对方显然意识到这一箭根本躲避不了,于是兵行险着,以箭碰箭,意欲将铁箭击落。

    以近乎子弹速度射出的铁箭,居然被对手一击而中,如此精准、预判精确的神乎其技,马悍自问做不到。如果这一箭是射向自己,那么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有多快闪多快。

    以攻对攻,以箭破箭,失之毫厘,血溅命丧。这得要多自信,或者多亡命才干得出来?

    “好箭术!”马悍长笑一声,纵身跃下大树,“没事吧?没事就出来亮个相。”他听得真切,自己的铁箭,射到了树干上,应该没有伤到那人。铁箭被震偏毫厘,飞向目标时,误差起码达一尺。所谓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,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。

    几乎同时,对面树上也跳下一人,年约二十五六,青布裹头,束身厚袄,面目俊朗,猿臂蜂腰,身高近八尺,只比马悍略矮一点。背插双戟,修长的手臂挟着一把乌黑油亮的大弓,一双与弓色近似的黑亮眼睛,开合之间,射出两道如针精芒,与他射出的箭一样令人胆寒。不过此刻最令人瞩目的不是他的双瞳,而是左脸颊上一道细细的血线,若是仔细观察,还能看到有少许如针木刺扎在皮肉上……

    “快箭无敌,远射无双,原来这就是贪狼射手的实力。”那青年射手收弓拱手,“多谢马都尉赐教,我输了。”

    马悍淡淡道:“既然输了,留下姓名,我看能值多少赎金。”

    青年射手哑然失笑:“我不过是个浪迹辽东的浪子,今日吃饱,不知明日往何处就餐,只怕要让都尉失望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!”马悍淡笑指了指对方,“你最值钱,哪怕你现在是个无名之辈,凭此箭术,将来也必定会名扬天下。”

    青年射手灿然一笑,俊朗阳光:“如此,就借都尉吉言,希翼他日东莱太史慈之名,响彻天下,大丈夫当如是!”

    “太、史、慈!”马悍眯眼笑了。果然,真没让自己失望,这一趟,值了。